【均棋】科学育儿

是他们俩摸索着如何成为父亲的故事。

1.8w,OOC,半现背,有很多很多很多个亲吻。

是我理解和想象的郑棋元和徐均朔育儿的理念和故事,不一定是你的

@Hawaii  来查今年的儿童节礼物

保证和去年不一样,纯甜饼,无公害

 

 

1

 

早在郑棋元宣布可以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徐均朔就如临大敌,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他买了一堆市面上号称跟照顾怀孕的人和育儿有关系的书籍回来,向能取经的人都取了经,习惯做研究的人又开始搞研究。

等到真的怀上了,他更紧张得厉害,脑子里乱跑火车,郑棋元拍了板要生,即使没照顾过孕妇,徐均朔对于“高龄产妇”这个词也有所耳闻。

之前还在备孕期,他有一次查着他的研究资料呢,突然看到一个英国的新研究。

里面说到临床会有“高龄产妇”胎儿流产、早产以及畸形率明显升高的说法,是因为在东亚,丈夫一般比产妇要大,高龄产妇的老公自然年龄更大,97%的基因突变都是因为父亲的年龄导致的,徐均朔心里一盘算,哎,他们家正好相反吗不是?

他又眼巴巴地去咨询医生,医生见多了紧张兮兮的小年轻,告诉他每个人情况不同,产妇的身体状况是最重要的,别看些七七八八的研究了。

郑棋元其人,除了健身没一个生活习惯称得上好,但是身体素质过分强悍,本来就很健康,怀孕之后积极配合刻意调整,之前备孕,烟酒早就戒了,早睡早起,稳稳当当,脸上也胖起来,脸颊不再薄得像一张纸。

 

他们家还有很特殊的情况,就是郑棋元吃素。

徐均朔不会因为这样就要郑棋元改,郑棋元是为了什么他很清楚,于是又跑去找医生,医生问明了原因,确认不是什么为了瘦或为了好看的理由,就说,吃斋的佛教信徒也有怀孕的啊。

一定要多吃豆制品,多吃蛋奶、新鲜水果和蔬菜,比常人要再多一点营养片和补充剂,补充很多很多蛋白质,特别是要额外补充维生素B12。

孕妇和家属都要格外留心观察,随时注意,一定要注意营养均衡,跑医院跑得勤一些,检查是否营养不良,观察宝宝的发育情况,如果真的胎儿发育得不够,还是得上医院静点一点营养素。

 

一般人想到怀孕,首先一定会想到生孩子疼,徐均朔那天看分娩纪录片看得眼泪汪汪,擦眼泪扯了一包纸巾。

他一边哭一边想。

郑棋元这个人,虽然撞到手了爱大惊小怪,会在Vlog里展示伤口,但那也只是他习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不是有意要招人心疼,实际上也很耐痛,让人在耳垂上打上莫比乌斯环实非常人之所能。

更重要的是,如果一切都是必经的过程,他并不会在意身体上的疼痛,就像曾经排音乐剧练习膝行,练到膝盖磨开。

他虽然会给徐均朔发消息卖乖,说我今天膝盖磨秃噜皮了,都怪导演咔一下给我摁那儿了,但并不是要招徐均朔来心疼他,只是事无巨细地都爱跟他说,也不会真的记住这个疼痛,磨开了就磨开了吧,贴个创口贴就好,也不会想着落不落疤,就让它自然的来吧。

 

徐均朔是个幸运的人,也被郑棋元盖章成小精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灵基因加成,宝宝很乖,并不怎么折磨郑棋元,他的孕期反应一直不重,孕早期也还没到水肿的时候,四肢仍然是细,肚子圆圆的鼓出一点弧度来。

郑棋元曾经忧心忡忡,担心宝宝是不是太小了,是不是要点医生说过的营养素,医生做了检查,要他放心,宝宝很好,只是胎位比较靠后,所以还不怎么显怀。

 

徐均朔自学成才,有很多理论经验了,再加上他也不得不承认,林女士育儿真的很有一套,于是徐均朔作为被实践对象也有了实践经验。

即将成为父亲,他花整夜整夜的时间想他的父母是怎么教育他的,越想越觉得林女士真是厉害,焦虑过度心理防线脆弱,又把自己想到眼泪汪汪,深夜发微信感谢妈妈说妈妈我好爱你,吓得林女士第二天清早八早电话就打过来了。

月份还早,郑棋元在电话里把他妈妈和林女士都劝了回去,反正姐姐就在北京,也还有人照料,不让她们这么早就兴师动众地来。

已经和徐均朔非常熟悉的医生知道他们俩也确实是有些理论缺乏的,于是给徐均朔发消息,说有个孕妇班办得很不错,你们家去学习学习吧。

郑棋元是说过他一个人也可以,至于心里是不是在扯着徐均朔一起去,他不明说,徐均朔也不点破,尽力排开自己的工作,能陪他去都陪了,毕竟家属也要好好上课啊。

孕妇班里的产妇并不都是同期的,有已经孕中,也有怀了双胎的,郑棋元肚子里只有一个小豆子在茁壮成长,但他每次上课,看见别人鼓出来的圆圆的肚子,肚脐眼隔着衣服顶出来,也不管人家是几胎或者几个月,就是有点害怕。

他的这些许害怕,不是因为害怕变丑,一丁点都不是。

他只是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要这么小心翼翼行动不便,心里就开始打鼓。

 

来到完全陌生的未知区域,这时候就不能像往常一样洒脱了,之前他不懂的时候习惯得过且过,后来变成放肆依赖徐均朔,可是这下徐均朔也是新手爸爸,两眼一抹黑正摸索呢。

但这并不等于是郑棋元在怀疑他的伴侣是否准备好要成为一个过于年轻的父亲,徐均朔有多么的可靠、又多么的有自己的主意,郑棋元是最知道、最相信的。

徐均朔可靠,郑棋元有轴劲儿,既然决定要养育一个孩子,郑棋元依然会将他之坚持坚持之,首先就从如何安抚他紧张过度的爱人开始。

 

自从那天之后,徐均朔已经焦虑到黑眼圈再加重好几度了。

就是那天,郑棋元戴着渔夫帽,半截袖套长袖,晃着两条女团腿从检查室里出来。

他表情故作冷淡,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一把拿着报告单拍进徐均朔怀里,张嘴想说话,先用两只手捂住了脸搓了搓,颧骨上飘着绯红。

他红着脸,眼神是掩藏不住地激动,他哎了一声,招呼已经傻了眼的徐均朔,“哎,均朔,徐均朔。”

“我们真的要做爸爸了。”

 

徐均朔单纯高兴和傻眼的状态大概保持了十分钟,然后大概是感觉到了“父亲”这两个字的重压,瞬间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担起了什么,开始焦虑开始紧张,就一猛子扎进“如何摸索着成为父亲”的书海了。

他肉眼可见地压力山大,郑棋元的这份害怕也还有些难以启齿,就不想拿这么小的情绪来闹徐均朔,只好想着一叶障目,看不见就能当做不知道,于是去了几次就再也不愿意去了。

他和徐均朔说的时候,徐均朔正坐在驾驶座翻塑料袋看瓶瓶罐罐的营养片有没有买齐,塑料袋稀里哗啦的,徐均朔没听清楚,埋着脑袋说啥?

郑棋元回了一句“啥啥?”

他看徐均朔心不在焉的样子来气,最近确实是容易生气些,于是抛出来一句,“要去你一个人去,反正我不去了。”

徐均朔闻言终于抬头,一脸荒唐至极,“讲道理,出大问题。”

哪有孕妇班孕妇不去光家属去的?

 

郑棋元性子野,过得独,本来就不是会规划自己的未来的性格,遇见徐均朔以前,更没仔细考虑过孩子的事。

他自己就是在宽松却典型氛围的家庭里长大的,即使是妈妈也不太直接言爱,爸妈都更偏向于含蓄收敛却爱意流淌,对如何养育好一个孩子,郑棋元实在是没有信心,也没有心得,于是又寄希望于他的全世界最会爱人的爱人。

身为95后的年轻父母一代,徐均朔早就对现在的科学育儿理念有所耳闻,在胚胎还在发育的时候,徐均朔就提前立毒誓,要把郑棋元养得白白胖胖,还要学会如何科学育儿,那架势,比写他的硕士毕业论文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要自学成为一代科学育儿大师。

郑棋元不愿去上课的心情太过于强烈,徐均朔也由着他,买回来的那一堆书和搞过的研究就派上了用场,专门买了块白板回来,认真地要给他唯一的学生上课。

有点好笑,以前是他大声坚定又礼貌克制地说,“我想请教的是郑棋元老师”,现在他倒成了郑棋元的老师了。

 

如果说徐均朔是个好学生,他当然是个好学生,都不用假设,那郑棋元大概学生时代很让老师头疼。

为什么呢,因为他委实是太喜欢好奇了。

徐均朔买了块白板回来,还买了不同颜色的笔,上课的时候手里抓一把彩色笔,逮着郑棋元难得不困的时候就要和他讲课,讲郑棋元要怎么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偶尔也会提前拓展一下等宝宝出生了要怎么教育的课外话题。

郑棋元就穿着舒服的黑色长袖,坐在沙发里,因为肚子鼓起来的原因,已经很习惯岔开腿坐了。

他就坐在那里,听徐均朔给他讲课,一边问你到底买了几种颜色的笔啊,一边指挥徐均朔给他倒杯水来又洗个梨。

这是为啥啊,那又是为啥,这是小徐老师上课以来听到的最多的话题。

又有一次,郑棋元坐着坐着,累了,头往沙发背上一靠,张着嘴长出一口气,然后抬起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肩颈。

徐均朔放下手里的黑板擦和笔,走过去,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叫郑棋元好好坐起来,好好地给他按摩。

头几次按摩的时候,郑棋元被按得舒舒服服的,但就爱耍贫嘴,说你三千块就学回来个这?

徐均朔一边捏,一边不服,说三千块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这套手艺纯属小徐师傅自学成才。

今天大概是真的累了,郑棋元没笑他的手法,随着徐均朔的力气晃,晃着晃着突然说,“徐老师,你刚才说的那个知识点,我妈妈说她怀孕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徐均朔“嘶”了一声,“现在我是老师,你听我说。”

郑棋元笑出声,不理他。

徐老师的硬气没超过五秒,揉了两下,弯下身子去看郑棋元的脸,“真的?妈怎么说的?”

 

又超级好奇,又没什么耐心。

没上几次课,郑棋元又不愿意听了。

他坐在那里,袖子盖过一半手掌,两只手抬起来揉了揉脸,也没把困意揉掉一分。

他知道徐均朔搞研究有多刻苦,毕竟是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爱人一步步搞出了这副当代育儿大师的架势,不想扫了他的兴,可是怀了孕实在是嗜睡,半句话都听不进去了。

于是拉过一个抱枕来,抱在怀里,注意着没压到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徐均朔说,“小爸爸,你说啥我都做好不好,不要给我讲理论了。”

徐均朔噎住了,捏着笔的手在空气里挥了挥,回头看看他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板书,又看看沙发上头发软软、故意在卖乖的郑棋元。

“真的均朔爸爸,啥都听你的。”他眨眨眼睛,特别真诚地保证,“不要上课了好不好?”

好好好,都好。

 

不上课了,白板也不能闲置。

郑棋元啥都可能会忘记,就是不会忘记每天去看看他的龙骨妹妹和三角梅,于是徐均朔搬搬弄弄,就把白板挤挤挨挨地塞进了盆盆堆儿中间。

他在白板上标得清清楚楚,钙片多少片,叶酸多少片,还有维C、维B12和其他各种补充剂和营养片。

每一种都单独成行,后面空出很大一块,就空出来让郑棋元划正字,吃一天就划一笔。

他把白板放在这里,并不全指望这个,只是希望能借此提醒郑棋元,照顾花花草草的时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

 

怀了孕后,郑棋元的记忆更加不大可靠,徐均朔还有工作,不管几点回家,不管工作几天,他都要去白板那里逛一圈,检阅一下他不在家的情况。

如果发现没有该多出的那几笔,他就要去找他给郑棋元专门准备好的带闹钟的分列式药片盒子,数一数剩余的药片数量,还得去找郑棋元,要他好好交代一下,到底是忘记吃还是忘记划。

有一天半夜,他终于收工赶回家来,拿着郑棋元睡前给他倒好、放在客厅桌子上晾凉的水,又跑去看白板。

虽然他每天都要当人肉闹钟提醒一下郑棋元,郑棋元会回他一条语音说你好烦,然后拍一张手心里捧着花花绿绿的营养片的照片发给他,但是回来看看白板好像成了什么仪式,郑棋元也乐意陪他玩,还是会继续划正字的。

他端着杯子晃过去,已经很晚了,即使是繁华的北京也陷入了黑暗,窗外还有些城市的光污染折射,徐均朔扒拉开也在茁壮成长的植物的叶子,突然看到白板上多了一行字。

郑棋元曾经大言不惭地说教会了徐均朔沉稳,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他的“沉稳”真的很打折扣,平时就很爱搞怪,还曾经三番五次锲而不舍地去喻越越的庄园偷金币。

徐均朔很吃他的这一套,总觉得这样的郑棋元更加的鲜活生动,他自己本来也是活泼男孩性格,测评眼药水都要学香水来个前调尾调,还挨个儿给眼药水起名字,和郑棋元一对儿的幼稚。

白板上就是郑棋元又在搞怪,徐均朔是拿黑笔写的,郑棋元用红笔划正字,这两个颜色在昏暗里差别不太大。

但是不知道郑棋元又换了个啥颜色的笔,可能是蓝色或者绿色,反正就浅一些。

他就在空白的地方写,“小爸爸,叶酸要吃没啦。”

 

徐均朔笑了笑,又走回客厅,把杯子轻轻放下,小心地提着脚步走进卧室里,去看早就睡着了的郑棋元。

肚子鼓起来之后,对脊椎的压迫越来越强,平躺已经不太舒服了。

郑棋元侧躺着,微微蜷缩,陷在被子里睡着,手还捏着徐均朔的枕头一角,整个人既平和又柔软。

徐均朔忍不住,他也好几天没见到郑棋元了,于是在床边跪坐下来,亲了亲郑棋元的额角。

没想到郑棋元立刻就醒了。

徐均朔“嗯?”了一声,手肘撑在床上,朝慢慢朝他这边转过身的郑棋元凑过去,“在等我?”

郑棋元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只是直直的盯着他看,并不说话。

他不说话,徐均朔也不说话,两个人只是在昏黄的台灯下,眼神细密的交缠着。

对视着对视着,徐均朔动了动,想哄哄他,让他接着睡,郑棋元也跟着动了动,头发擦在枕头上簌簌响。

他就看着徐均朔说,“宝宝说他想你了。”

徐均朔心整个软掉。

郑棋元性格直来直去,平时也颇为没皮没脸,有想爱他的念头也不会掩饰,爱他就是爱他,也不知道含蓄是个啥,可是今天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撒个娇,徐均朔自然受用。

他笑得乖乖的,手探进被子里,郑棋元的小腿已经有些水肿了,徐均朔一边给他捏捏,一边很轻柔地说,“我也想你们,两个都想。”

 

到了后来,在白板上留言已经成了郑棋元的乐趣。

有一次,徐均朔回家,站在门口就远远看到白板又多了些东西。

他踢踏着拖鞋走过去看郑棋元又搞什么怪。

白板上写着,“新的维C好酸,酸到发苦”,然后下面跟着一个丑到惨绝人寰的哭脸。

郑棋元本人长得有多好看,画画就有多丑,徐均朔早已经习惯,也不爱拿这点逗他,不至于再引得郑棋元又好笑又有点不满地咋呼,“说可不可以,害怕是什么玩任儿?”

徐均朔左右找了找,抓起笔,在下面补了一行,“辛苦棋元爸爸了”。

后面画一个简笔的笑脸,很简单,但很形象。

然后他拿起车钥匙,又走回门口换鞋,要出门去给郑棋元买原来的那种维C去了。

 

 

2

 

两边的家长是在孕后期的时候先后来的,东北妈妈直爽,南方妈妈温柔,郑棋元很擅长讨人喜欢,爱和林女士唠嗑,把她唠得明明白白,他自己妈妈也爱聊天,三个人在客厅里热火朝天。

徐均朔是很受郑棋元家长喜欢的,可是自己偏偏总还是会紧张,林女士多久都没见过他这么乖得像只鹌鹑的样子了,和郑棋元逮着他笑了几天,把徐均朔笑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郑棋元妈妈出手救他,把他叫到厨房里帮忙。

徐均朔的爸妈还没退休,请了短假来的,还要回去工作,留下郑棋元自己的父母照料。

从孕后期,到住进医院,宝宝出生,再到回家休养,有家长在,他们俩不至于太手忙脚乱和慌张,徐均朔跟着养大了两个孩子的郑妈妈学习,郑棋元有心无力,被供起来当甩手掌柜。

孩子出生后,徐家父母又高高兴兴地来过几天,两边父母这么齐聚北京,他们家房子就是郑棋元之前那套,真没这么大,一时凑合还行,长时间谁都住着不自在。

林女士走的时候颇为不舍,郑棋元的父母留在北京,把两位爸爸教上手了,再不放心也想回老家住住了,郑棋元也怕了被当成熊猫的日子了,送走自家父母的时候简直要在心里放鞭炮。

 

没几天他就后悔了。

生了宝宝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古古怪怪又可可爱爱的东西,牙胶,爽身粉,止汗贴,布书,布立方,还有鲸鱼形状的吸汗巾,连家里的电蚊香液都要专门挑婴幼儿适用款。

几个月大的宝宝,每天要睡好久好久,表达情绪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笑,一种就是哭。

太热也哭,饿了也哭,闹觉也哭。

父母走了之后,婴儿床就被搬到了他们房间里,放在他们的床旁边,小孩困了只管睡,醒的时间都很玄妙,第五天被夜哭哭醒,徐均朔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郑棋元困倦的双眼。

郑棋元就在黑暗里看着他,就这么看着徐均朔,然后突然皱着脸假哭了两声,在孩子的哭声里他小声崩溃,“我上辈子是不是他的儿子,所以他这辈子来跟我讨债。”

自从宝宝出生,徐均朔就没睡过一夜整觉,黑眼圈像纹上去的,心里难免会有点烦躁的,听郑棋元这么一说,这股子劲儿瞬间烟消云散,立马就笑了。

他伸出手去,把要掀开被子下床的郑棋元按回去,拍拍他的手臂,安抚安抚这辈子的爸爸。

然后叹了口气,认命地爬下床去,去看看他这辈子的儿子又有什么御命需要。

 

 

折磨着折磨着,孩子一月一月大起来,徐均朔又捧起他自己整理的科学育儿指南,要加上辅食配奶粉喂养了。

既是科学育儿,辅食和奶粉当然也要科学配比,他这个人就是过分夸张,好家伙,泡个奶粉在厨房里用量杯和天平秤,活像在搞科学实验。

 

宝宝学会抬腿之后,总是要展示这项绝活。

有一天他躺在大床上玩,徐均朔在旁边用身体给他当围栏,宝宝突然抬起左腿腿,冲着空气晃脚脚,还不时摸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腿肚。

婴儿的皮肤又细又嫩,像“剥了壳的鸡蛋”,徐均朔被可爱坏了,拍了段十几秒的视频发微博上,只有这条肉腿出镜,配文,“奶香味猪蹄好吃这件事情上,无法不承认”。

郑棋元明明人在中歌院打卡,结果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评论区,“[拳头][拳头]他是小猪你是啥玩意儿?”

 

郑棋元正恨不得提前退休,徐均朔也在家里养了一年的娃,他不是刻意推拒了上台的机会,郑棋元也不会允许他这样浪费自己的艺术生涯,只是确实一直都碰不到他喜欢、也喜欢他的剧。

于是正好趁这个机会写写自己的本子,跑跑北京附近的工作,争取最好两天内往返。

他是最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绝不会认为自己因此在错过什么上升期,主业就是在家陪郑棋元和专职泡奶粉。

郑棋元这个人,小鸟胃,吃猫食,嘴还挺挑,烹饪是看天分的事情,他用他独居的十几年证明他是真的没太高天分,何况一人份的饭比十人份还难做,他就也不爱做饭,也讨厌弄脏厨房,拌蔬菜沙拉拌出花儿也是不爱做饭。

现在他俩吃啥都能对付,就郑棋元看心情做,水平依然不定,徐均朔搞东西给宝宝吃,一条食物链,投食的人站前面。

 

郑棋元有钱众人皆知,至于徐均朔,也工作了好几年了,存款水平八错,徐三千这个名头早扩大百倍不止,没有什么赚奶粉钱的压力,他俩都乐得在家带孩子。

头几年的小孩一天变一个样,今天会爬明天会站,错过了就找不回来了,他和郑棋元打赌孩子会先叫谁爸爸,徐均朔赢了,气得郑棋元好几天都挂脸,后来查查人家的育儿帖,都说先叫谁谁以后更受累,于是宽心了。

 

徐均朔喜欢给宝宝泡奶粉和做辅食,郑棋元乐得清闲,只要徐均朔每次都收拾干净,他可以允许徐均朔在厨房里听铃哐啷地做实验。

后来有一天,大概是宝宝一岁半的时候,徐均朔的工作伙伴打电话来,急要一份译配稿。

徐均朔和抱着宝宝玩的郑棋元交代了一声,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工作着工作着,闹钟突然响了。

徐均朔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反复地对比着写在纸上的两个词语哪个更好,听见闹钟吓了一跳,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到了小宝喝奶粉的时候了。

一岁半的小孩,营养基本已经来自正常三餐,奶粉已经是辅助了,一般建议是早上睡醒、晚上睡前喝两次,小宝本来已经适应得很好,可是最近脾气有点古怪,睡醒之后就是不肯喝,只好挪到了下午。

他看了看面前的稿子,腿上还摊着词典,有点躲懒不想动,于是给郑棋元发消息,“爸爸,到点儿了,今天安排你给甜宝泡个奶粉吧,二段的。”

宝宝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小名,郑棋元嘲笑徐均朔半年多了,明明是一个文字工作者,自己儿子的小名都起不出来。

徐均朔不搭茬儿,叫他起一个,郑棋元眨眨眼睛,说不是一直叫宝宝吗,叫宝宝挺好的。

现在也没起好,就宝宝、小宝、甜宝地乱叫,反正怎么乖怎么甜的都是叫他一个宝,至于大名,出生证上倒是有,可是这么小的小孩儿谁会叫他的大名啊?

 

郑棋元一直没回消息,不知道看见没有,徐均朔有点心不在焉,朝门口看了两眼。

他都捏着腿上的词典,打算站起来了,然后门突然被推开了。

徐均朔还奇怪郑棋元来干嘛,抬头看了一眼,瞬间就懂了。

小宝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最近脾气着实有点大,睡觉离不开人,只要是在怀里睡着了,一放下就醒,徐均朔有学到说要狠一狠心真的把他放下,不要一哭就把他抱起来哄,可是书里写写轻松,这可是他们的儿子,他和郑棋元都不能忍心。

奶粉基本都是徐均朔泡的,郑棋元上手的机会不太多,他刚才试了一下,完全没法在安稳抱着小宝的情况下按照徐均朔的办法泡奶粉。

于是只好走进来,和徐均朔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交接仪式,小宝一离开郑棋元的怀抱果然就醒了,徐均朔赶紧把他接过来,放在自己的怀抱里,在背上轻轻地拍,嘴里发出“哦哦”的哄弄他的声音,把他重新拍睡着了。

郑棋元确认了一下情况安好,小魔王这会儿大概是不会哭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泡奶粉了。

 

过了得有五分钟,郑棋元都没回来。

他刚才出去的时候没关门,徐均朔一手搂着孩子,一手在写字,模模糊糊地感觉一点都没听到外面有声音。

他心里奇怪,放下笔,小心又平稳地拿起手机,又给郑棋元发消息,问他泡奶粉泡到哪里去了。

然后听见外面手机铃声当啷一响。

接着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郑棋元一手量杯,一手奶粉桶,手指上还勾着一个奶瓶,出现在门口,表情很懵,“你上个礼拜是不是说奶粉量又改了,改多少了,我在你的笔记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啊。”

 

郑棋元做饭,挺随心所欲的,六十万人都知道他做提拉米苏有多糊弄。

可是小孩的奶粉他不敢乱搞,徐均朔上礼拜刚给宝宝换了三段奶粉,现在还得二段、三段交替喝两个礼拜,他研究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只好虚心向科学育儿的徐爸爸请教。

 

你当然找不到了,我就当面跟你提了一嘴。

徐均朔都没想过要郑棋元泡奶粉的,刚才忙忘了,于是招招手,叫郑棋元进来,捂着宝宝的小耳朵,轻声地跟他说了一个数字。

郑棋元就又一手量杯奶瓶一手奶粉桶的走了。

 

徐均朔刚放松下来,突然又想起什么,抽了一口气,抄起手机又发。

“先倒水再加奶粉,泡完别摇奶瓶,夹在双手掌心里旋转揉搓几下就好了,记得试试温度。”

然后那边冒回来一个气泡。

“我不是傻子!”

徐均朔差点笑出声,又瞬间收住,低下眼观察了一下宝宝,嗯,还是乖乖地睡着,小脸挤得肉嘟嘟的,看来一会儿徐均朔的胸口势必又要遭遇口水攻击了。

 

他提起笔,写了两个字,没写完又笑了。

他想他发消息叫郑棋元泡奶粉,明明是赶时间又躲懒,可是现在这么一搞,反而更浪费时间了,宝宝现在都没吃上奶粉,“不是傻子”的郑棋元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

徐均朔脸上带着笑,唉了一声,把笔放下,抱着宝宝往椅背上一靠,认了。

 

盼望着盼望着,郑棋元终于带着泡好的奶粉回来了。

他不知道徐均朔已经放弃工作了,走进去,在旁边的小沙发椅上坐下,一只手拿着奶瓶,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徐均朔把孩子抱过来,然后他就可以解脱了。

徐均朔顺着他的意思,慢慢地站起来,托着宝宝的背和屁股,又把他还到了郑棋元的怀里。

靠进郑棋元的臂弯,小宝迷瞪着睁开眼睛,张嘴就要哭,郑棋元眼疾手快地把奶嘴塞了进去,宝宝叼着奶嘴,咂了咂嘴,表情平静下来了。

吃货。

徐均朔快笑晕,又坐回书桌前,就撑着脑袋注视着他的爱人和孩子。

 

郑棋元在看宝宝喝奶,顾不上徐均朔,徐均朔看得也挺认真,他看得也挺认真,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小宝在吧嗒吧嗒喝奶的声音。

喝着喝着,他突然动了动,把奶嘴吐出来了。

郑棋元“哎”了一声,扶着奶瓶,又把奶嘴塞回他嘴里,小宝又摇着脑袋把奶嘴吐了。

“你吃饱啦?”

郑棋元又试了一次,小宝扭着脑袋躲开,脸藏进郑棋元胸口,嘴边的奶渍全擦郑棋元衣服上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口水娃,总是把奶啊口水啊擦到大人衣服上,郑棋元再洁癖再富贵也禁不起这么换衣服,只好妥协习惯了。

 

“你这就吃饱啦?”

郑棋元左手稳着小宝,右手试探着把奶瓶放到地上,他把小宝的脸挖出来擦擦嘴,然后竖着把他抱起来,让他踩着自己的腿,趴在怀里,在他背上轻轻地顺、轻轻地拍,给他拍奶嗝。

一边拍,一边在他的小耳朵旁边轻声念叨。

“你这就吃饱啦?今天吃得好少呀。”

 

这幅场景太温柔、太温柔了。

徐均朔撑着脑袋看着他的爱人和孩子。

 

他想他这一年半来从来没有错过什么上升期,他最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从来没有错过什么。

 

这就是他此刻最想要的。

 

 

 

3

 

孩子慢慢长大,到了三岁半了。

他们一家三口慢悠悠地吃了个午饭,现在都是徐均朔做饭,小宝自己吃饭已经能吃得很好,虽然他有时候还是会弄得桌上、自己的围兜兜上都是菜和饭,但郑棋元还是看得欢喜。

吃完了饭,徐均朔把碗筷都送到厨房里,和谐家庭法则第一条,做饭和洗碗不能是同一个人,郑棋元围着围裙,手里都是泡泡,吩咐徐均朔说擦完桌子他也能玩去了。

徐均朔擦了桌子,给宝宝冲了杯奶粉,一边朝客厅走一边把杯子夹在掌心里揉搓旋转,踢踏着拖鞋走到宝宝面前,把杯子往他怀里一塞,自己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躺下了。

小宝之前躺着喝奶被呛到了,咳到喘不过气,郑棋元吓得魂飞天外,再也不敢随他心意让他喝奶的时候乱躺了。

徐均朔躺在沙发里看电视,谨遵郑棋元教诲,用两条腿把小宝夹在中间,不让他乱动,就乖乖地坐着喝奶。

 

徐均朔本来就是一个口欲期还没过的大人,接吻的时候喜欢咬郑棋元,他的儿子当然不遑多让,戒掉奶嘴的过程颇为艰难,让他现在能乖乖用吸管喝水而不是哭着吵着要奶瓶,两个爸爸都拼了老命了。

宝宝就被爸爸夹在腿中间动弹不得,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他的小杯子圆圆的杯柄,眼睛盯着电视里跳动变化的彩色画面,另一只小手软软地搭在徐均朔的腿上。

然后突然用力地抓住徐均朔的腿毛薅了一把。

徐均朔毫无防备惨叫一声,宝宝叼着吸管就笑起来,就是故意整他爸的。

听到他笑的咯咯声都出来了,徐均朔嘿一声,撑着身子坐起来,拿指腹轻轻拍宝宝肩膀,“痛死我了!我这么打你你痛不痛!痛不痛!”

宝宝扭着身子躲他,还是被他的腿钳住跑不掉,一边扭一边笑得更大声了,说我不痛!爸爸痛!

“爸爸当然痛了!”徐均朔拿手指头在他脸上、肩膀上搔来搔去,“小坏蛋!你故意的!”

宝宝尖叫一声笑得更得意了。

郑棋元在厨房里洗碗,听到他俩闹起来的声音,几步就跨到客厅来,手还滴着水,“你别闹他!一会儿又笑吐了!”

这个吐了是真实意义地吐出来,他上次和刚吃饱的宝宝闹得太欢腾,小孩儿胃浅,真的笑得吐了一身一地,郑棋元抱着小宝去洗澡换衣服,徐均朔跪在地上擦了半天。

家里的老大发话了,徐均朔和宝宝不敢不从,于是一个倒回沙发里,一个继续含住吸管,徐均朔拿小腿肚碰了碰宝宝的肚子,“你别欺负我了,求求你了。”

宝宝大发慈悲的点点头。

 

相安无事了一会儿,郑棋元把厨房擦得锃光瓦亮然后出来了。

有了孩子之后,很多地方的卫生已经顾不上,比如他非要把自己的玩具堆在客厅地上散成一大堆,郑棋元一开始极不习惯,就跟在后面捡,可是慢慢地最后都会跟小怪兽妥协,现在只剩下宝宝还不会涉足的厨房区域还能让郑棋元的洁癖本能大展拳脚。

他走到客厅里去,轻轻地问宝宝,“奶喝完了吗?”

宝宝点点头,吸管从嘴里拔出来,嘴里发出“哈”的一声,吸管的头又被他咬扁了,他晃晃小杯子,递给郑棋元说,“谢谢爸爸。”

 

宝宝第一次学会说谢谢,并不是徐均朔或郑棋元有意教的。

回想起那一天,好像是有人来家里修空调,空调外壳拆下来把地板弄得铺上了一层灰,师傅修完了要走,徐均朔怕郑棋元回来看着难受,急着擦灰,不方便送他,于是蹲在那里擦地板的同时非常大声地喊了一句,“师傅!谢谢你!”

等他擦擦洗洗全部弄好,又陪宝宝坐在沙发上,宝宝说要看动画片。

他随徐均朔,对于家里的全屋互联智能家居总是保持着长久的好奇,上次活生生把人工智能玩得卡成人工智障,现在扫地机器人都不能开,因为他会一直跟着跑。

徐均朔怕又把他的瘾勾起来,那今天下午就别想安生了,于是回归了最原始——拿遥控器给他调动画片。

电视上花花绿绿的唱起歌来,他把遥控器随便一放,说了句“看吧”。

然后就听见宝宝小声又清晰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哦。”

徐均朔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我是爸爸。”

“对啊。”宝宝很认真地看回来,小眉头皱起来有点不解,“爸爸也要说谢谢啊。”

完蛋爸爸立刻感动到眼圈红红,凑上去在肉脸蛋上亲了好几下。

 

郑棋元洗完杯子回来,贴着徐均朔的脚坐下了,又把宝宝抄起来放在腿上。

宝宝很喜欢靠在他臂弯里,坚持健身的肌肉让小孩很有安全感,也喜欢摸他的纹身,郑棋元也喜欢把宝宝抱在怀里捏肉肉,父子俩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郑棋元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里,爱人躺着看电视,宝宝就在他怀里,静谧的午后只有立式电风扇开小档的风声和电视机吱哇乱叫的说着台词,他手上不停,熟练地从肉肉的肩膀一路揉到软软的小腿,一边捏肉肉一边发呆。

 

然后怀里的宝宝突然动了动,身子一扭,双手撑在沙发上,要从他腿上逃走了。

郑棋元回过神来,奇怪地“嗯?”了一声,凑过去看宝宝。

照理来说,宝宝早就习惯被他抓在怀里上下其手,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鲜明的躲避他。

郑棋元心里喊着真是大件事了,手掌托着鼓出来的小肚子把宝宝拉回来,“不让我捏了?”

宝宝埋着脑袋摇摇头。

“为啥啊?”郑棋元还怪委屈的。

 

三四岁的小孩一般都可以和外界顺畅交流了,只是词汇量有多有少,他们家的宝宝和同龄人比起来,会说的话算得上很多,大概是骨子里就带着郑棋元话唠的基因,徐均朔还坚信是因为宝宝太聪明了。

宝宝的小脑袋动了动,圆鼓鼓的后脑勺又靠回他的胸口,扬起脑袋来,乌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郑棋元问,“爸爸,你是不是也觉得宝宝胖?”

郑棋元愣了一下,摇摇头,“不胖啊。”

“那你为啥天天捏我?”宝宝自己伸出手,在小肚皮上捏了捏,指尖捏出一层小肉浪。

郑棋元忍着笑,亲了亲他暖烘烘的发顶,又把小手抓起来捏在掌心里揉揉,“宝宝太可爱了,像个小福娃,肉肉捏起来好舒服。”

 

“可爱”一词从小听到大,都听了三年半了呢,小宝早已免疫,理都不理郑棋元,坐在那里,突然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

讲道理,小孩儿叹气真的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叹气这么伤感老成的事情,怎么能发生在这么小的小孩儿身上呢,也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可是郑棋元和徐均朔都没敢笑,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当然要被好好对待,他俩对视一眼,如临大敌,徐均朔爬起来在沙发上坐坐好。

郑棋元把宝宝提溜着往上拉了拉,凑到小耳朵旁边,轻柔地问他,“为啥叹气啊,跟爸爸说说好吗?”

宝宝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郑棋元左臂的纹身上软软地滑,滑了好一会儿,突然问,“爸爸,胖是不是不好啊?”

 

郑棋元斟酌了一下,犹豫着说,“太胖太瘦,对身体都不好。”

宝宝摇了摇头,仰头看他,“我是说,胖是不是不好看?”

郑棋元嚯了一声,终于忍不住笑了,“你知道啥是好看吗?”

他本人是最要好看的,平时也喜欢打扮宝宝,穿些可爱衣服,再搭配些小帽子小包包,可是宝宝自己说起好看这个话题还是第一次。

他说着说着笑得更厉害,笑得都发抖,宝宝哼唧了几下,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爸爸不准笑!”

被软软的小手在手臂上赏了几巴掌,一点都不痛,但是郑棋元老实了,收敛了笑容,保证说爸爸不笑了,又抿着嘴唇用力憋了一会儿,才勉强把笑声憋了回去,清了清嗓子,不答反问,“那你觉得到底啥样儿是好看啊?”

怀里的小孩一边发出代表着正在思考的长长的鼻音,一边小脑袋在他衣服上乱蹭,头发都蹭的翘起来。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试探地问道,“Sòu了好看?”

“瘦了好看啊……”郑棋元重复了一遍,双手把宝宝搂得紧紧的,又接着问,“如果瘦一点就好看,但是好多开心的事情都不能做,你还想要瘦一点吗?”

宝宝奶声奶气的问,“比如呢?”

“比如啊,我想想。”他真的好好想了想,然后说,“比如叫你去跑跑步做做操你不能再撒娇赖着不去,以后吃饭饭,你喜欢的肉肉也不能多吃,其他你想吃的东西也不能随便吃了,你不是前两天还吵着要吃冰淇凌吗,以后不能吃了。”

 

郑棋元语言天赋很强,在成都演几个月的金沙就能熟练掌握四川话,跟徐均朔给他看的视频学土味发音也很快,还能自创一些发音,学徐均朔的口头禅能像到让徐均朔手脚蜷缩得尴尬。

他平时就爱“妈妈”“姐姐”地叫,时不时暴露东百嗲精的内心。

奶声奶气的孩子有一种天生的魔法,让人不自觉软着嗓音说话,有了孩子之后,他更是在福州小徐的带领下,在向南方方言语素妥协的路上一路飞奔,吃饭饭喝水水,叠词说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顺。

宝宝皱着眉头,语气特别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问,

“冰淇淋也不能次了吗?”

冰淇凌为什么会长胖啊?

安静得听了半天的徐均朔接了一句,“你的小肚皮太脆弱了,本来冰淇淋就不能多吃。”

小宝冲他哼了一声。

郑棋元拍拍小宝的脑袋,说爸爸说得对,本来就不能多吃,“冰淇凌那玩任儿多容易长肉啊,更不能吃了,嗯……最多三个月吃一次吧?”

“哈?”

确认了这个噩耗,宝宝脑袋往郑棋元胸口一撞,眉毛皱得紧紧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

他郑重地宣布:

“那宝宝会不开心的呀!”

 

 

“对啊。”

郑棋元也认真地点点头,在宝宝耳边说,“那为啥要让自己这么不开心呢?”

“这么折腾这么不开心,就为了别人说的‘瘦了才好看’啊?”

“好看的标准不应该世界同化的,你觉得啥好看,觉得自己啥样儿好看,那就咋好看着呗!”

 

这段话对于现在的宝宝还有点深奥,他还没绕过来呢,郑棋元手指头在他肉肉的下巴上揉了两下,简洁明了地重新宣布,

“你的肉都是我一口一口喂出来的,不准瘦!”

 

 

“好叭。”

爸爸养他好辛苦的呀,他点点头,小脚一晃一晃地,接着说,

“那我觉得!萱萱姐姐昨天裙裙好看!爸爸,我和姐姐不一样,你是不是说?”

郑棋元差点喷笑出声,哎哟一声,忍着笑意回答,“你和姐姐是不一样,男孩女孩当然不一样,你得有性别意识了,但是一件衣服而已,你要真想要我也能给你买。”

“再说叭!”他特别老神在在地挥挥手,主动拉着郑棋元的手指头往肚子上放,“你捏叭!”

郑棋元笑得快厥过去了,顺势揉揉胖乎乎的肚子,突然想起来什么,捏捏肚子上的软肉,跟宝宝说,“你爸以前肚子也软软的,他就光胖肚子,但是他长得也好看啊!”

 

徐均朔从育儿书里学到,关于宝宝的教育,父母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于是给郑棋元也上了一课。

彼时孩子刚出生,郑棋元当新手爸爸正上头,握着宝宝的手臂抬起来,肉肉软滑得仿佛要从他的指缝里流出去。

他就这么捧着宝宝的手臂,从藕节一样的手臂一路亲到手背上胖出来的肉坑,又挨个儿亲亲短短软软的手指头,亲完说干嘛非要这么死板,顺其自然就好了。

“我们甜宝才不需要谁唱白脸呢。”

 

好完蛋一爸爸。

 

后来徐均朔继续博览群书,采百家之长,又读到说,教育孩子的时候,父母应该统一思想,不然可能会造成孩子思想的分裂,而且林女士对他的教育理念就是不说教,想让小小的徐均朔自己领悟人生道理,郑棋元爱说话,宝宝也爱和他鸡同鸭讲,那就让郑棋元说去吧。

于是今天郑棋元在和宝宝探讨“什么是好看”的时候,他只是正襟危坐地在待命,没有随随便便地插话。

听到郑棋元这句话,他忍不住了,他想郑棋元这真的不是你对着镜头说我其实身材很好的时候了,徐均朔转过脸来,在小宝探究的目光里问郑棋元,“你俩这是在夸我吗?”

“是啊!”郑棋元理直气壮,拿手指搔了搔小宝的肚子,正好摸到了痒痒肉,宝宝在他怀里扭着身子笑起来,郑棋元一边挠他痒痒一边问,“你说爸爸好不好看,啊,好不好看?”

宝宝尖叫着从他怀里爬出去,小孩的笑声是很可爱的,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手脚并用爬到徐均朔那头,一头扑进他怀里,高声喊着,“爸爸好看!那宝宝好不好看!”

徐均朔把他搂进怀里,在小脸蛋、小额头上乱亲,一边亲一边盖章,“宝宝好看!宝宝最好看!”

郑棋元听了,坐在那里,朝徐均朔眨了两下眼睛,“那我呢?”

真完蛋。

徐均朔还会脸热,不敢看他,捧着小宝的下巴让他看着郑棋元,“你说呢,爸爸问他呢,你说爸爸是不是最好看?”

“是——”

宝宝坐在徐均朔腿上,两条腿腿摊开,小手兴奋地在空气里一抓一抓。

他就这么超级开心的冲着郑棋元说,“是!”

 

“大爸爸好看!大爸爸坠、坠、坠好看!”

 

他分不清平翘舌音,最要念成坠,吃会念成次,纠正他他也不改,反正郑棋元平时东北腔重起来的时候“啥、撒”也不太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郑棋元。

他们并没有刻意区分小宝对他们的称呼,小宝喊谁爸爸他俩都乱答应,郑棋元有段时间最喜欢看徐均朔先凑上去但是被宝宝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要”“不要”一边手掌贴着他脸推开的戏码。

被一向有创造力的小宝这么突如其来的独创性称呼了一下,郑棋元心都整个软掉,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是为了强调到底有多“坠”,整个身子都在用力,就这么浑身一颤、一颤地说,郑棋元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大爸爸。

徐均朔也被可爱到了,怪叫一声,刚要把他抱起来亲亲,被扑过来埋青蛙肚肚的郑棋元抢了先。

 

三个人闹了一通,又挤在一团看电视。

小宝贴着徐均朔坐着,手隔着衣服在摸他的肚子,徐均朔把他的小手拎开,瞪了郑棋元一眼。

郑棋元一点都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低着头偷笑,装作没看见。

倔强地摸了好几把爸爸“软软的肚子”,小宝突然问,“那我今天能次冰淇淋吗?”

徐均朔摇摇头,“不可以,今天天气也不够热。”

小宝一扭头,脸藏到徐均朔怀里去了,“那我不开心了!”

徐均朔嘿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肉屁股,“开不开心不能拿来要挟人的。”

小宝听了,又从他怀里钻出来,朝郑棋元说好吧,“爸爸那我能再喝点冰冰的水吗?”

郑棋元问他,“啥冰冰的水?”

“就是爸爸上次喝的!”他拍拍徐均朔的胸口,指明了哪个爸爸,徐均朔猝不及防来不及捂他的嘴了,小宝全说出来了。

“爸爸喝的,冰冰的,黑黑的,怪怪的。”

郑棋元一听,眼睛就瞪过来了。

徐均朔!你居然给这么小的小孩儿喝咖啡!

 

徐均朔瑟瑟发抖,赶紧解释,“是他、是他自己爬上桌子喝的……就舔了一口!我立马给他喝了一大杯水呢!稀释,稀释掉了……”

他不是故意的,那天他也慌,搞再多研究也没学到怎么应对这种突发状况,手忙脚乱地把他从桌子上抱下来漱口又灌水,盯着小宝看了一天,跟他说你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爸爸,还好只是他太小题大做,后来平安无事,但他也存在知情不报的情节,越说越心虚。

郑棋元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爸爸,说好的科学育儿呢?”

“失误失误。”徐均朔朝他讨好地笑笑,“纯属失误嘛……”

小宝听不懂他们在聊啥,只是又问了一句,“爸爸,那我能喝黑黑的水吗?”

郑棋元是个容易对新事物欣然接受的人,徐均朔又有强烈的探究精神,他们的孩子遗传到了双倍的好奇,本来就够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了。

大人大可以简单粗暴地跟小孩说不可以喝,说喝咖啡对小孩不好,但是郑棋元不是这种大人,也不想做这样的大人,喝咖啡为什么这么不好他暂时也说不出来,没有科学理论作为依据,他不想这样粗暴地对待小宝。

可是也不能真的给他喝咖啡啊?

他想了想,说了一句,“能喝,等着。”

徐均朔吓了一跳,刚要说话,郑棋元朝他挤眉弄眼地摇摇头,踢踏着拖鞋走到厨房里去了。

 

徐均朔抱着期待的小宝坐在沙发里,心里直打鼓,不知道郑棋元到底要做些什么。

厨房里碗柜听铃哐啷地响了几下,脚步声又从远及近,郑棋元拿着一个玻璃杯,杯底有一层浅浅的“黑黑的水”。

小宝“耶”了一声,朝他伸出手,又收回来,“我想要用我的小杯子。”

“哎你就这么喝吧。”郑棋元在徐均朔脚旁边跪坐下来,手肘撑在徐均朔腿上,把杯子朝小宝递过去,“不然你的小杯子也别想要了。”

小宝和徐均朔同时朝杯子凑过去。

“哎!”郑棋元收回手,躲开小宝要抢杯子的双手,“我给你拿着,你就这么喝,不然全洒你爸身上了。”

“哦……”小宝点点头,郑棋元托着杯底,小宝双手捧着杯子,准备好要喝黑黑的水了。

 

徐均朔憋笑憋得快昏过去了。

他刚刚就闻到一股酸味儿了,郑棋元倒在杯子里的是浅浅一杯底的食醋。

一岁以下的小孩不能吃醋,大了也就可以吃一点点加在菜里的调味了,郑棋元谨慎得厉害,才三岁半,小孩牙没长好,牙龈还软,给他吃饺子的时候都没直接倒过醋碟,可怜小宝,年幼的心灵里还不知道厨房里有一瓶他从来没见过原始面貌的“黑黑的水”。

“爸爸……”小宝柔粉细嫩的嘴唇贴着杯口,小眉头皱起来,“这个气味怪怪的。”

“你刚才自己也说的‘怪怪的’啊,就是怪怪的、黑黑的水嘛。”郑棋元面不改色,“不信你问你爸,他上次喝的是不是这个?”

“是、是……”徐均朔挤出两个字,赶紧捂住嘴,生怕笑到让郑棋元前功尽弃。

其实上次作案时间太短,小宝也不记得到底是不是这个气味了,只舔了一口味道也不太清晰,就是他爸紧张过度的样子怪好玩的,他还是好奇得不得了,还想再尝一口。

既然什么都不记得,爸爸又都说是,那就应该是吧。

他小鼻子凑在杯口闻了闻,还是觉得鼻子里有点点刺,郑棋元托起杯子,液体顺着角度小心地淌过去,宝宝小心翼翼的,像警觉的小猫,伸出一点点舌尖,只轻轻的舔了一下。

然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郑棋元眼疾手快把杯子抽走了,徐均朔探着脑袋看小宝,看他整张肉脸皱得像云,嘴巴“噗”“噗”地吐气,揪着徐均朔的白T就擦嘴。

徐均朔已经非常习惯小宝随时随地会把他的衣服当成破抹布了,坐在那里岿然不动,憋笑憋得快死了。

郑棋元捧着杯子凑过去问他,“够怪吗?”

小宝扯着徐均朔的衣角盖在脸上点点头。

“还喝吗,还有一口黑黑的水呢。”郑棋元晃晃杯子。

小宝不说话,往徐均朔身上一倒,整张脸都藏起来了。

郑棋元乘胜追击,“那你以后还喝吗?”

小脑袋埋在徐均朔怀里拼命摇。

 

徐均朔任由小怪兽藏在他的怀抱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他笑得一抖一抖的,郑棋元来气,“你笑什么!喝点点醋对身体有好处的!”

徐均朔不理他,还是笑,笑得停不下来。

“你再笑!”郑棋元在他腿上抽了一巴掌,收拾完小宝来收拾徐均朔了,压低声音说,“我又不是故意玩儿他!还不是因为你!”

徐均朔吃痛,小声叫了一声,抬起左脚用脚背蹭了蹭被郑棋元赏了一巴掌的右边小腿,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连连求饶,“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郑棋元白他一眼,嘴角却已经翘起来了,他看看撅着小屁股躲在徐均朔怀里的小宝,又看看手里的杯子,突然说,“倒都倒了,要不你喝了吧?”

徐均朔一愣。

然后感觉腰间有一个小脑袋支棱起来了。

 

“偶尔喝点醋真的对身体好的,没骗你。”

郑棋元一本正经,冲他举起杯子,“来吧爸爸,干了这杯黑黑的水!”

让你以后再知情不报。

“来吧爸爸!”小宝跟着起哄,小拳头举起来挥了挥,给徐均朔打气,“干了!”

郑棋元笑起来,学他,手松松握拳在空中挥了挥,“干了干了!”

 

徐均朔一脸视死如归,接过杯子,干了。

 

 

4

 

关于如何教育孩子,谁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他和郑棋元其实并没有明确分工,但是性格使然,郑棋元一定会给他很多自由,那就要徐均朔来控制这个自由的边界。

他的父母是给了他很多自由的,让徐均朔得以成为既正直又柔软、有着自己独特主见的自由小孩,他们家氛围很好,二十多岁了他也还愿意陪着爸妈看电视,之前那个特殊的年,很长时间不能出门,他天天陪着家里长辈打麻将。

可是徐均朔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又不能把他爸妈的标准直接拿来复制粘贴,不知道该怎么掌握这个力度,书里也找不到标准答案,着实苦恼了很长时间。

 

宝宝还没出生的时候,小爸爸有点焦躁,关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了好几天,脑袋都快想破了。

想着想着,想昏了头,居然问郑棋元,“如果宝宝有一天回家来,说他要纹身,你让不让他纹啊?”

 

“我不让他纹?”

郑棋元戴着黑框眼镜靠在床头看书,力图早点进行胎教,闻言朝徐均朔举起花臂。

“我有说服力吗?”

 

宝宝其实已经有一个小名了,叫石榴,郑棋元明明是一代取名大师,偏偏不敢给自己儿子起小名,最后还是文字工作者徐均朔起的。

他抱着宝宝去买菜,经过水果摊,熟悉的老板招呼他,说今天有新鲜的石榴,要买一点吗?

小脑袋立刻从他肩膀上支起来了,他只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就兴奋。

老板也知道他叫石榴,就举起一个圆圆鼓鼓的石榴给他看,说石榴要不要石榴啊?

宝宝知道他的名字是一种能吃的好东西,但是第一次看见真的、完整的石榴,于是伸手,只是摸了摸,并不拿,然后转头看徐均朔,问他,“爸爸,石榴胖胖的,是因为我也胖胖的,所以叫我石榴吗?”

徐均朔忍俊不禁,手臂上挂着塑料袋,托着宝宝往上抖了抖,说不是的,为什么要叫你石榴,我现在告诉你你也不懂,以后再说吧。

宝宝说好吧,软软的小手重新环住他的脖子,又倒回他肩膀上。

老板又问了一句,要不要买石榴,很香很甜的石榴啊。

宝宝哼了一声,直起身子,很骄傲很大声地宣布,“我们家已经有石榴啦!”

 

虽然有小名,但是基本都是留给外人叫的,他们仨在家里依旧是“宝宝”“小宝”地腻歪来腻歪去,“石榴”这个名字,还是别人叫得多。

像起小名很难一样,起大名也挺费劲。

徐均朔必然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孩子就该姓徐,而郑棋元呢,宝宝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他更不需要一个姓氏来确认这种归属感,直到办出生证前俩人还在谦让。

在起出第一个大名前,两个爸爸首先达成了共识:宝宝是拥有改名的权利的,改姓都可以,到时候郑棋元愿意详细和他分享他为何又如何从“郑迪”变成了“郑棋元”。

当然,前提是他得长到有足够的判断力和审美能力的时候。

 

来自黎巴嫩的文豪有一首举世闻名的关于孩子的英文诗歌,中文译者是冰心,年轻的父母可能都听过,可是能做到的人寥寥,徐均朔和郑棋元也还在“科学育儿”的路上。

那首诗说,你的孩子并非你的孩子。

 

他们通过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边/却并不属于你

 

孩子不应该只是为了证明父母之间的爱情而降生的盖章字条,他属于他自己,是生命出于对自身的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给予孩子爱,但不要试图给予他全部想法。

庇护他的身体,但不要企图庇护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属于明天,而这个明天,你做梦也无法到达。

 

人们通常会对孩子隐瞒一些残忍的东西,比如死亡,孤独,离别和不公平,其实相反,应该告诉他们这些,告诉他们生活有儿童的一面,也有不那么儿童的另一面。

让他们知道这些苦难深重,让他们知道这些无从补救,不是为了培养未来的罗马俱乐部成员,只是提前轻柔地引导他们欣赏黑夜世界的壮美,以后则不至于那么突然,不至于那么快。

石榴身上寄托着他们俩最重的爱和最轻的期待,他们当然也希望为他提前准备好一切,所有他们经历过的不必让孩子再措手不及。

可是“我想活很多次”要实现在音乐剧里,徐均朔勇往直前,郑棋元随缘平和,但他们都是认准了路就走这一次的苦行者,至于孩子会认准哪条路,不该由他们来决定。

 

石榴石榴,十六十六。

对郑棋元和徐均朔来说,“十六”这个数字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是郑棋元演过的十六部音乐剧,是徐均朔和郑棋元相差的十六年,是徐均朔第一次遇到郑棋元时的十六岁。

哪一个都是生命里无可替代的十六,而他们的孩子,更要是最最最不可替代的石榴。

 

石榴已经三岁半了,准备明年去上幼儿园。

其实三周岁本来已然可以送幼儿园了,语言系统基本完善,可以跟人交流,宝宝也有基本的自主行动能力了,但是郑棋元和徐均朔盘算半天,还是暂缓了这个计划。

一来他俩并不缺人带孩子,二来,之前徐均朔要演一部音乐剧,排练加演出,前前后后在上海待了几个月,小宝表现出了很强烈的分离焦虑,无数次视频都以他和徐均朔对看那头眼泪汪汪这头号啕大哭结束,后来甚至连徐均朔的电话也不肯接,把在外地工作的小爸爸急得直上火。

这种分离焦虑并不是强行送去幼儿园、哄骗哄骗就能好的,处理不好就是一直的心理阴影,反正他们也不急着让小宝学什么知识,社交大王自己就有好多小玩伴,幼儿园也并未规定3周岁一定要入园,合计半天,决定等宝宝过了4周岁生日再说,“迟上一年幼儿园是给男孩最好的礼物”,于是现在宝宝还天天跟他们俩在家鬼混。

 

关于孩子多大了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睡,书里只有个大概范围,“太早太晚都不好”,各家家长大概都为了这件事情头痛不已。

他们家早就改装好了宝宝自己的房间,可是总觉得宝宝还没到四岁呢,并不想拔苗助长,孩子依赖父母和怕黑是天性。

徐均朔虽然买了很多书要科学育儿,但早就知道不能照本宣科,他们的孩子是独特的孩子,不是活在书里的,郑爸爸和徐爸爸余生都要摸索如何成为父亲,于是总是顺其自然的调整,既不强迫,也不至于溺爱。

反正至今小床仍然放在他们的床旁边,他和郑棋元每天把宝宝哄睡着,再一步跨到自己的床上,一家三口就在一个温馨又恬静的房间里进入梦乡。

宝宝醒得总是很早,醒来之后就会从小床上溜下来,自己抓着床单往大床上爬,爬到他们俩中间,用肉感的脸去贴他们的脸,郑棋元尤其喜欢这样被叫醒的方式,迷迷糊糊地抬起手臂让肉虫虫一拱一拱地钻进怀里,搂着宝宝亲几口,轻柔地拍拍背,把宝宝拍睡着,自己也睡着,一大一小搂在一起,软绵绵地睡一个回笼觉。

对于醒过来面前就有一个肉球球,徐均朔已经非常习以为常了,他眼睛刚睁开一条缝,还迷瞪着就往前凑过去,在宝宝肉乎乎的肩膀和脖子上亲了几下,又亲亲郑棋元。

被打扰了清梦的郑棋元没醒,脸埋在枕头上蹭了蹭,可爱地咕哝了两声。

孩子也像他一样,叽叽咕咕地发出一些模糊音节,蹬着腿翻了个身,翻到徐均朔怀里抱住他的脖子,又像小猪一样呼呼睡着了。

 

今天也是一样,徐均朔哄宝宝睡觉。

小床比较矮,也不怕他半夜摔下来出什么事儿,宝宝躺在中间,徐均朔靠坐在床头,一半身子只好悬空,只靠踩在地上的那条腿支撑着。

宝宝躺在那里,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等他给念睡前故事。

徐均朔一边想,一边把小宝送进嘴里啃的小手拉出来,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温柔地送回被子里,然后问他,“爸爸今天给你念首诗好不好?”

宝宝可怜巴巴的,“是唐诗三百首吗?”

“不是,是现代诗。”徐均朔摇摇头,心想郑棋元真是给孩子背出心理阴影来了。

小宝一听就笑了,笑声奶乎乎的,郑棋元就坐在床上听着呢,咳嗽两声,父子俩都一缩,只敢捂着嘴偷笑。

笑着笑着,宝宝问,“啥是现代诗呀?”

徐均朔脑子里转了转,觉得要让他理解还是很难,于是说,“以后再告诉你,今天先给你念一首现代诗听一听,好吧?”

宝宝点点头,说好叭。

于是徐均朔轻轻柔柔地念起来:

“没想到你竟如此的小。”

 

宝宝动了动,抬头看他,“我?”

徐均朔笑了,点点他的额头,“是你,也不是你。”

 

“这首诗是写给他的宝宝,写给每一个宝宝的,所以你这个宝宝也要听好。”

 

“没想到你竟如此的小

简直是一条软体的虫子

当我伸出偌大的双手

却不知如何抱你”

 

他轻柔地念,轻柔地拍着宝宝,宝宝的肚皮在他手掌下面一起一伏,呼吸渐渐地平缓了。

 

“突然间有个想法

想自己一夜间变老

这样就能看见

你长大后的样子了”

 

徐均朔的声音几乎成了气声,宝宝已经睡着了,但他还是坚持念了下去。

 

“你不是我的希望,不是的

你是你自己的希望”

 

“我那些没能实现的梦想还是我的

与你无关,就让它们与你无关吧”

 

然而我爱你,我的孩子

我爱你,仅此而已

 

你甚至不是我的孩子,我是说

当神明通过我将一口生气传递给你

我想我愿我又怎能做你一生的保护神

 

总有一天,我将成为一种无用的东西

我看着你看着你,却无能为力

然而我爱你,我的孩子

我爱你,仅此而已

 

我爱你,仅此而已

 

他念完,宝宝已经睡熟好久了。

徐均朔眼眶有些湿润,弯下身子,在宝宝的额头上落下几个轻柔的啾啾,然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准备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他一转过身来,就看到郑棋元坐在床上望着他,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好好听完了。

徐均朔心软成一片,又有眼泪要涌上来,可是忍住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去,和他的爱人,他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交换了一个轻轻柔柔的吻。

 

这位现代诗人的另一首关于孩子的诗歌他也读过,但科学育儿的徐爸爸不能认可那样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教育方法。

他想他和郑棋元的孩子,自己就学会了要说谢谢,他礼貌但不虚假,真诚的笑起来的时候也不惮于痛快的哭,他的心很柔软但又也天生的坚强,郑棋元不说假话,徐均朔真诚善良,他们的宝宝,就会是混合着郑棋元和徐均朔所有最好的优点出生的孩子。

他可以喜欢看动画,也要读些诗,争取在大班学会十以内加减法,学不会也不要紧,郑棋元始终坚信宝宝带着徐均朔学习能力强的基因,对他随便考个清华北大充满一厢情愿的展望,虽然徐均朔年少叱咤市游泳队,但这不意味着他的孩子就必须学会游泳,当然,求生技能能学会最好。

 

徐均朔几年前做采访时反复说过,如果一段关系可以用“爱”来定义,那么本质就该是不求回报,既然是爱,就不要再心念有所回报,杳无音讯才是常态。

可是他爱他自己,爱他的父母,爱郑棋元,爱他的孩子,爱世上一切他所能爱的,徐均朔是全世界最会爱人的人,从他们身上,从这个世界,他从来不怕也不会得不到回报,他有足够的勇敢,来期待值得庆幸的幸运“回音”。

郑棋元的洁癖本来就被徐均朔一再挑战,有了孩子之后这种处女座的天性更是岌岌可危,徐均朔会带着孩子去楼下沙坑挖沙,然后脏兮兮的回去拍门,小手没力气,拍在门上没有气势,但是郑棋元每次都能知道是他的石榴回来了。

然后郑棋元打开门就开始鬼叫,伸出双手卡着胳肢窝把宝宝拎起来,手下的触感就是胖乎乎的云朵,徐均朔配合迅速扒掉小泥鞋,再由郑棋元举着还不会自己洗澡的小怪兽一路送进浴室,沾了沙子的小脚还在空气里快乐地蹬。

 

他们不要孩子成为被程式化打造的孩子,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教育家长,让他们得以生存下去,而不是继续朽坏,所以他们的宝宝要是快乐自由的,他们希望他能成为真正快乐自由的。

 

郑棋元和徐均朔成为家长的第一奥义,只是希望他能快乐,希望他能自由。

 

 

5

 

也希望你能快乐,希望你能自由。

 

 

 

END

 

没育过儿,没看过书,都是瞎编的

孩子当然好玩,但孩子不是只有好玩的一面,我也很不赞成“孩子是多余”的说法,育儿大业颇为艰难,我也只停留在想象和理论经验,万望不要过分苛责

我都这样免责声明了,你要是还认真研究,那也随意,反正我无意讨论

Still,像上次校园文烂套路一样,育儿文的梗也都大同小异,如果实在觉得我撞梗的话请直接私信我,我愿意披露我的构思过程

 

 

1.孕期能否只吃素我只是查了一点资料,只能说是有一定可行性的,但我毕竟不专业,不要听我的误导,这样处理是因为,即使这是不可能发生在郑棋元身上的事情,我也并不希望他要在我自己的文里改变自己的坚持。

2.把孕期写的那么轻松,是因为不想郑棋元在我自己的文章里顶着名字受苦,真实孕期的辛苦情况我只有所耳闻,并不了解

3.不起大名是因为我不想取,也不能取,至于小名,其实按时间设定,这时候郑棋元肯定早就不止16部音乐剧了,但我是想起《人物》采访稿里的,“在声2舞台上唱了16首歌,从业至今演了16部音乐剧”,他们也相差16岁,评论提醒了我,第一次相遇时树就是16岁,“石榴”这个名字太有意义了,所以还是这么起了;

Hawaii老师告诉我,石榴的别名叫“石醋醋”,超级可爱吧,他舔那一口醋真的是缘分啊

4.“爸妈要爱彼此就自己爱,干嘛把这些东西按到他头上,好像自己就是为了验证他们确实相爱才出生的一张盖章字条”,出自Hawaii老师的文,她还问我为什么不生女儿,“家里的男人太多了”,我说毕竟是两个父亲,养育女儿的问题要再复杂得多,我只想搞甜饼,暂时水平就在这儿了,二胎更不要提了,第二个孩子育儿难度不会减半,而是指数级增长,我放过他们也放过我自己

5.提到的三首诗歌,太长不想全文附录,做个简单指路,想看可以自己搜。

1)黎巴嫩诗人举世闻名的诗歌,“你的孩子并非你的孩子”,是纪伯伦的《论孩子》,后面那一段也是根据诗句改编的。

2)念给宝宝听的现代诗,“你是你自己的希望”,是海桑的《给我的孩子》,就是杜江念给嗯哼的那一首,我看了他们家太多年,有种看着嗯哼长大的感觉,写文的时候也时不时在代他,他上《爸哪儿5》第一期时离四岁不到一个月。

3)“诗人的另一首关于孩子的诗歌”,“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是我个人的评价,这首诗是海桑的《一个小小孩》。

6.其他注解

1)“人们通常会对孩子隐瞒一些残忍的东西,比如死亡,孤独,离别和不公平”改编自杜拉斯《中国北方的情人》:“人们通常对孩子们隐瞒的东西,相反应该告诉他们……黑夜世界的壮美一样。”

2)罗马俱乐部,位于罗马的关于未来学和全球性问题的国际性民间智囊团体,观点多带有浓重悲观主义色彩,是“未来学悲观派”的代表。

7.有一个双关,也不需要你们猜了,我直说吧。

“郑棋元每次都能知道是他的石榴回来了。”

“是他的石榴回来了”,是他的十六回来了。

是郑棋元的十六们回来了。

评论 ( 79 )
热度 ( 1713 )
  1. 共7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百万玫瑰 | Powered by LOFTER